作者:来源:解放日报
发布时间:2024-02-18 14:47浏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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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在浦东新区杨思中学见到初三学生王亮(化名)时,他正在心理咨询室排队等候一场即将到来的对谈。他似乎并不期待,“是班主任拉我来的”。他对学习没兴趣,“反正也考不上高中,学不学都一样”,他生活在一个气氛压抑的家庭里,以不影响他学习为由,父母早在五年前就切断了家里的网线、没收了他的手机。除了上学以外,他几乎和亲戚、同学以及这个社会失去了联系。
心理老师王迪发现,王亮的情况比较复杂。第一时间,她找来了杨思中学所在三林镇的未成年人保护站社工高晨,“他可能需要心理干预”。
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忽视。《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(2021—2022)》显示,青少年处于抑郁障碍的高发期。18—2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达24.1%,显著高于其他年龄组。
上海在全国率先探索街镇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建设。2022年,“新增200家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”被纳入上海市为民办实事项目,截至当年9月底,上海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已全部建设完成并投入运行,实现街镇全覆盖。其中,心理关爱、法律服务、风险排查及紧急干预等,都是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的功能所在。日前,记者探访了数个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。
迈出最难的一步
浦东新区三林镇有约2.4万名未成年人,在浦东乃至整个上海,这个数量都位居前列。2022年年底,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成立后,三林镇聘请了上海东方社会工作事务所的专业社工,与镇相关部门、社区干部一起推进未成年人保护工作,特别是应对近年来需求增长的青少年心理干预、疏导。
过去一年多时间里,社工高晨跟踪帮助的孩子大约有20多位。“一部分是社区上报的困境儿童,还有一部分情况严重些,是派出所提供的案例,说明孩子们出现了一些自杀倾向。”
李旭(化名)是一名17岁的男生,如果不是辍学,他今年应该读高三。因父母离异,母亲又身患重病,李旭的家庭条件十分拮据。高晨第一次去家访时,李旭住在三林塘老街一处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,厨房灶台是露天的。
李旭多次向母亲表达了轻生念头后,母亲选择报案,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介入了。社工几次上门后,虽然仍无法打动李旭,母亲却决定搬家了,“要给孩子一个更明亮的环境”。经过更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评估后,母亲咬牙把李旭送进了当地的精神卫生中心。
“这些年,伴随着全社会对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提高,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不再回避自己的抑郁情绪,而往往是父母不愿直面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。”高晨说。和他遇到的许多家长一样,李旭的母亲起初十分抗拒,担心孩子接受了心理治疗后会被人指指点点,甚至留下就诊记录,影响一生。可真正迈出最艰难的一步后,她却发现孩子的转变很快,仅仅一个月的治疗后,李旭就回家了。“虽然短期内还无法回到学校,但他情绪平和了,也更积极地面对生活。”高晨说。
去年下半年,社工们越发感受到,在未成年人保护工作中存在一定的“幸存者偏差”。“并不是困境家庭、低保家庭的孩子们心理问题就一定更严重,因为全社会对他们的关爱更多,各条线部门、社区所掌握的数据更全面。”上海东方社会工作事务所服务部主管乐玉柱说。
高晨曾遇到一例由幼儿园报案,并转到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进行跟踪观察的例子。“一个家庭条件优渥的孩子,在学校被老师发现浑身是伤,但由于父母不愿深究,事情不了了之。我们怀疑孩子可能遭遇家暴,却也无能为力。”为了强化对这类问题的发现机制,三林镇与辖区内47所学校(包含幼儿园、小学、中学)签署协议,形成一整套关于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保护的方案。“通过将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的资源和学校对接,许多学校能够在面对孩子的心理问题时,第一时间找得到专业力量和抓手,让孩子们少走弯路,阳光成长。”三林镇社发办相关负责人说。
王亮就是由学校发现,交给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进行疏导的。当天给王亮做心理疏导的正是乐玉柱。他耐心听孩子讲述了自己的经历,以平视的态度和孩子说了许多交心的话。经过评估,王亮的问题在于家庭关系,需要进一步通过家访、与其父母互动,不断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。
目前,杨思中学通过与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的合作对接,也实现了对学生心理问题的及时干预。不久前,王迪就发现,个别班级的孩子出现“划手”现象,即用尖锐的物品在手臂上划出伤口或形状。“我们访谈和观察后发现,有的孩子是因为家庭关系带来的心理压力,还有一些是模仿行为。通过及时跟进,并请专业社工介入,能更好地防患于未然。”王迪说。